列传第四十七

○任中正弟中师周起程琳姜遵范雍孙子奇曾孙坦赵稹任布高若讷孙沔

任中正,字庆之,曹州济阴人。父载,右拾遗。中正进士及第,为池州推官。历大理评事、通判邵州,改太府寺丞、通判濮州。以翰林学士钱若水荐,迁秘书省著作佐郎、通判大名府。

转运使陈纬徙陕西,举中正自代,太宗曰:「朕自知之。」召为秘书丞、江南转运副使。中正躯干颀长,帝择大笏,命内臣取绯衣之长者赐之。至部,岁大稔,民出租赋、平籴皆盈羡。发运使王子舆欲悉调饷京师,中正曰:「东南岁输五百余万,而江南所出过半。今岁有余,或岁少歉则数不登,患及吾民矣。」乃止。

擢监察御史、两浙转运使。民饥,中正不俟诏,发官廪振之。按晋州盛梁狱,论如法。迁殿中侍御史、判三司凭由司。既而有与梁善者,密中之,出为荆湖转运使。迁左司谏、直史馆、知梓州。擢枢密直学士,代张咏知益州。在郡五载,遵咏条教,蜀人便之。知审刑院,出知并州。迁给事中、权知开封府。

大中祥符九年,拜尚书工部侍郎、枢密副使。马知节知密院,改同知院事。明年,曹利用为枢密使,复为副使,再进兵部侍郎、参知政事。

仁宗在东宫时,以右丞兼宾客。迁工部尚书。帝既即位,乃拜兵部尚书。中正素与丁谓善,谓且贬,左右莫敢言者,中正独营救谓,降太子宾客、知郓州。中正弟尚书兵部员外郎、判三司盐铁勾院中行,右正言中师,皆坐贬。顷之,以母老徙曹州,迁礼部尚书。卒,赠尚书左仆射,谥康懿。

初,中正母入谒禁中,与陈彭年、王曾、张知白妻同见真宗,命中正母为班首,且赐坐。中正事亲孝,平居简素,而饮食极丰美。

中师字祖圣,进士及第,试秘书省校书郎、知平陆县。真宗将祀汾阴,命陈尧叟判河中府,以经制祀事,辟掌笺奏,累迁著作佐郎,历知千乘、襄邑县,改秘书丞。以张知白荐,遂为右正言。中正贬,中师亦降太常博士、监宿州酒税。未几,通判应天府。

曹利用辟为群牧判官,徙知滑州,入为开封府判官。累迁尚书度支郎中、直史馆、知澶州。以太常少卿、直昭文馆知广州。视事之明日,吏白,故事当谒诸祠庙,而廨有淫祠,中师遽命撤去之。兼市舶使,市舶置使自此始。

还,为谏议大夫、判尚书刑部。加集贤院学士,再知澶州。未行,进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并州,许便宜从事。改枢密直学士、知益州。先是,转运使韩渎急于笼利,自薪刍、蔬果之属皆有算,而中师尽奏蠲之。

康定中,任布守河阳,数上书论事,帝欲用之。吕夷简荐中师才不在任布下,遂并召为枢密副使。明年,建北京,令中师领修建。进给事中,宣抚河东,不行。求补郡,以尚书礼部侍郎、资政殿学士知永兴军。求内徙,得知陈州。

逾年,上书言:「臣老矣,家本曹人,愿得守曹。」遂以知曹州。改户部侍郎。明年,请老,拜太子少傅致仕,进少师。卒,赠太子太傅,谥安惠。中师性乐易,平居自奉甚俭约,晚知养生之术,号大块翁。

周起字万卿,淄州邹平人。生而丰下,父意异之,曰:「此儿必起吾门。」因名起。幼敏慧如成人。意知卫州,坐事削官,起才十三,诣京师讼父冤,父乃得复故官。举进士,授将作监丞、通判齐州。擢著作佐郎、直史馆,累迁户部、度支判官。

真宗北征,领随军粮草事。以右正言知制诰,权判吏部流内铨。寻为东京留守判官,判登闻鼓院。封泰山,摄御史中丞、考制度副使,所过得采访官吏能否及民利病以闻。东封还,近臣率颂功德,起独以居安为戒。进金部员外郎、判集贤院。

初置纠察刑狱司,因命起,起乃请诸已决而事有所枉及官吏非理榜掠者,并听受诉,从之。擢枢密直学士、权知开封府。起听断明审,举无留事。真宗尝临幸问劳,起请曰:「陛下昔龙潜于此,请避正寝,居西庑。」诏从之,名其堂曰继照。

起尝奏事殿中,适仁宗始生,帝曰:「卿知朕喜乎?宜贺我有子矣」即入禁中,怀金钱出,探以赐起。改勾当三班院兼判登闻检院。从祀汾阴,贸权知河中府,徙永兴、天雄军,所至有风烈,数赐书褒谕。三迁右谏议大夫、知并州。拜给事中、同知枢密院事。进礼部侍郎,为枢密副使。尝与寇准过同列曹玮家饮酒,既而客多引去者,独起与寇准尽醉,夜漏上乃归。明日入见,引咎伏谢。真宗笑曰:「天下无事,大臣相与饮酒,何过之有?」

起素善寇准。准且贬,起亦罢为户部郎中、知青州,又降太常少卿、知光州。稍迁秘书监,徙扬、杭二州,又徙应天府。复为礼部侍郎、判登闻鼓院。以疾请知颍州,徙陈州、汝州。卒,赠礼部尚书,谥安惠。

起性周密,凡奏事及答禁中语,随辄焚草,故其言,外人无知者。家藏书至万余卷。起能书。弟超,亦能书,集古今人书并所更体法,为《书苑》十卷,累官主客郎中。起子:延荷,以孝友闻,官殿中丞;延隽,颇雅厚,官太常少卿。

程琳,字天球,永宁军博野人。举服勤辞学科,补泰宁军节度推官。改秘书省著作佐郎、知寿阳县,监左藏库,召试,直集贤院。改太常博士、权三司户部判官,契丹馆伴使。契丹使者谓琳曰:「先皇帝尝通使承天,太后独无使,何也?」琳曰:「南北,兄弟也。先皇帝视承天犹从母,故无嫌;今皇太后乃嫂也,礼不通问。」契丹使者语屈。后修《真宗实录》,而大中祥符以来起居注阙,琳追述上之,遂修起居注,提举在京诸司库务,知制诰、判吏部流内铨。

权三司使范雍使契丹,命琳发遣三司使。太仓赡军粟陈腐不可食,岁且饥,琳尽发以贷民,凡六十万斛,饥民赖以全活,而军得善粟。盐铁官任布请铸大钱一当十,度支判官许申请以铜铁杂铸,下其议。琳曰:「第五琦用大钱,法卒不可行。乞令申试之。」铸卒不就。

契丹遣萧蕴、杜防来,蕴出位图示琳曰:「中国使者坐殿上高位,今我位乃下,请升之。」琳曰:「此真宗所定,不可易。」防曰:「大国之卿,可以当小国之君。」琳曰:「南北虽两朝,无小大之异,卿尝坐我殿上,我顾小国耶?」防无以对。宰相将许之,琳曰:「许其小必启其大。」

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。宰相张知白尤器之,当除命,喜曰:「不辱吾笔矣。」时岁饥,上疏请罢诸土木营造,蠲被灾郡县租赋。改枢密直学士、知益州。上元张灯,州人夜聚游嬉,琳戒曰:「有火则随救之,毋白也。」已而果有火,终宴人无知者。或告振武军变,琳曰:「军中动静我自知之,苟有谋,不待告也。」

迁给事中、权知开封府。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,贷妻子使以病告。琳察其色辞异,令有司验得捶死状。蒙正连姻章献太后家,太后谓琳曰:「齐雄非杀人者,乃其奴尝捶之。」琳曰:「奴无自专理,且使令与己犯同。」太后嘿然,遂论如法。外戚吴氏离其夫而挈其女归,夫诉于府。琳命还女,吴氏曰:「已纳宫中矣。」琳请于帝曰:「臣恐天下人有窃议陛下夺人妻女者。」帝亟命出之。笞而归其妻。

迁工部侍郎、龙图阁学士,复为御史中丞。不拜,以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再知开封府。改三司使,出纳尤谨,禁中有所取,辄奏罢之。内侍言琳专,琳曰:「三司财赋,皆朝廷有也。臣为陛下惜,于臣何有?」帝然之。或请并天下农田税物名者,琳曰:「合而为一,易于勾校,可也。后有兴利之臣,复用旧名增之,是重困民,无已时也。」再迁吏部侍郎,遂参知政事,迁尚书左丞。

时元昊反,犹遣使来朝,众请按诛之。琳曰:「遣使,常事也,杀之不祥。」后使者益骄横,大臣患之。琳曰:「始不杀,无罪也;今既骄横,可暴其恶诛之,国法也,又何患耶?」又议重贿唃厮啰使讨贼,得地即与之。琳曰:「使?角厮啰得地是复生一元昊矣。不若用间,使二羌势不合,中国利也。

故枢密副使张逊第在武成坊,其曾孙偕才七岁,宗室女生也,贫不自给。乳媪擅出券鬻第,琳欲得之,使开封府吏密谕媪,以偕幼,宜得御宝许鬻乃售。乳媪以宗室女故,入宫见章惠太后。既得御宝,琳乃市取之。又令吏市材木,买妇女。已而吏以赃败,御史按劾得状,降光禄卿、知颍州。

顷之,为户部侍郎,寻复吏部、知天雄军。又以左丞为资政殿学士。及建天雄军为北京,内侍皇甫继明主营宫室,欲侈大以要赏。琳以为方事边陲,又事土木以困民,不可。既而继明数有论奏,帝遣御史鱼周询按视,遂罢继明,命琳独主之。迁工部尚书,加大学士、河北安抚使。改武昌军节度使、知永兴军、陕西安抚使。以宣徽北院使判延州,仍为陕西安抚使。

元昊死,谅祚立,方幼,三大将分治其国。议者谓可因此时,以节度使啖三将,使各有所部分,以弱其势,可不战而屈矣。琳曰:「幸人之丧,非所以柔远人,不如因而抚之。」议者惜其失几。

既而遣使册命,夏人方围庆阳。琳曰:「彼若贪此,可缓庆州之难矣。」具礼币赐予之数移报之,果喜,即日迎册使,庆阳之围亦解。尝获戎首,不杀,戒遣之,夏人亦相告毋捕汉民。久之,以五百户驱牛羊扣边请降,且言:「契丹兵至衙头矣,国中乱,愿自归。」琳曰:「彼诈也。契丹至帐下,当举国取之,岂容有来降者?间闻夏人方捕叛者,此其是邪?不然,诱我也。」拒不受。已而贼果以骑三万临境上,以捕降者为辞。琳谍知之,闭壁倒旗,戒诸将勿动,贼疑有备,遂引去。

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判大名府。琳持重不扰,前后守魏十年,度要害,缮壁垒,增守御备。植杂木数万,曰:「异时楼橹之具,可不出于民矣。」人爱之,为立生祠。改武胜军,又换镇安军节度使。上书曰:「臣虽老,尚能为国守边。」未报,得疾卒。赠中书令,谥文简。

琳为人敏厉深严,长于政事,辨议一出,不肯下人。然性啬于财,而厚自奉养。章献太后时,尝上《武后临朝图》,人以此薄之。

姜遵,字从式,淄州长山人。进士及第,为蓬莱尉,就辟登州司理参军,开封府右军巡判官。有疑狱,将抵死,遵辨出之。迁太常博士,王曾荐为监察御史,殿中侍御史,开封府判官。知吉州高惠连与遵有隙,发遵在庐陵时赃事,按验无状,犹降通判延州。复入为侍御史、判户部勾院。利州路饥,以遵为体量安抚,迁知邢州。

仁宗即位,徙滑州,为京东转运使,徙京西。未几,以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。建言三司、开封府日接宾客,废事,有诏禁止。历三司副使,再迁右谏议大夫、知永兴军。奏罢咸阳富民元氏岁贡梨。召拜枢密副使,迁给事中,卒。赠吏部侍郎。

遵长于吏事,为治尚严猛,所诛残者甚众。在永兴,太后尝诏营浮屠,遵毁汉、唐碑碣代砖甓,既成,得召用。

范雍,字伯纯,世家太原。曾祖仁恕,仕蜀为宰相。祖从龟,刑部侍郎,入朝,改右屯卫将军,后葬河南,遂为河南人。雍中进士第,为洛阳县主簿。累官殿中丞、知端州。迁太常博士。寇准辟为河南通判,还,判三司开拆司。河决滑州,选为京东转运副使。历河北、陕西转运使,入为三司户部副使,又徙度支。以尚书工部郎中为龙图阁待制、陕西都转运使。还,提举诸司库务,勾当三班院。

环、原州属羌扰边,以雍为安抚使。建言:「属羌因罪罚羊者,旧输钱,而比年责使出羊,羌人颇以为患。请输钱如旧,罪轻者以汉法赎金。」从之。迁右谏议大夫、权三司使。

雍在京东时,平滑州水患。以劳加龙图阁直学士。明年,拜枢密副使。丁母忧,起复,迁给事中。玉清昭应宫灾,章献太后泣对大臣曰:「先帝竭力成此宫,一夕延燎几尽,惟一二小殿存尔。」雍抗言曰:「不若悉燔之也。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,遽为灰烬,非出入意;如因其所存,又将葺之,则民不堪命,非所以畏天戒也。」时王曾亦止之,遂诏勿葺。迁尚书礼部侍郎。

太后崩,罢为户部侍郎、知陕州,改永兴军。是岁饥疫,关中为甚,雍为振恤。以疾,请近郡,遂知河阳。进吏部侍郎,徙应天府,又改河南府,进资政殿学士。陈安边六事,又请于天雄军聚甲兵以备河北,于水兴军、河中府益募土兵以备陕西,即泾原、环庆有警,河中援之。

既而元昊反,拜振武军节度使、知延州。因言:「延州最当贼冲,地阔而砦栅疏,近者百里,远者二百里,土兵寡弱,又无宿将为用,而贼出入于此,请益师。」不报。元昊先遣人通款于雍,雍信之,不设备。一日,引兵数万破金明砦,乘胜至城下。会大将石元孙领兵出境,守城者才数百人。雍召刘平于庆州,平帅师来援,合元孙兵与贼夜战三川口,大败,平、元孙皆为贼所执。雍闭门坚守,会夜大雪,贼解去,城得不陷。左迁户部侍郎、知安州。居一岁,复吏部侍郎、知河中府。

又为资政殿学士、知永兴军兼转运司事,迁尚书左丞,加大学士。初,完永兴城,或言其非便,诏止其役,雍匿诏而趣成之。明年,贼犯定川,邠、岐之间皆恐,而永兴独不忧寇。复徙河南府,又迁礼部尚书,卒。赠太子太师,谥忠献。

雍为治尚恕,好谋而少成。在陕西,尝请于商、虢置监铸铁钱,后不可行;又括诸路牛以兴营田,亦随废。颇知人,喜荐士,后多至公卿者。狄青为小校时,坐法当斩,雍贷之。

子宗杰,为兵部员外郎、直史馆,历陕西转运使,先雍卒。宗杰子子奇。

子奇字中济,阶祖雍荫,签书并州判官。以唐介荐,神宗赐对,提举修在京仓。三司使又荐,按覆营缮,匠吏积为欺隐,惧罪,造飞语间之。神宗遣大阉张茂则察其无私,劳之曰:「为吏当如是,无恤人言。」授户部判官,为湖南转运副使。建言:「梅山蛮恃险为边患,宜拓取之。」后章惇开五溪,议由此起。

入判将作监。使于辽,导者改路回远,子奇谓曰:「此去云中有直道,旬日可至,何为出此?」导者又欲沮子奇下马馆门外,子奇曰:「异时于中门下马,今何以辄易?」导者计屈。历河东、陕西、河北、京东四路转运使,工部、左司二郎中,加直龙图阁,使河北。诸郡犹榷盐,奏罢之。

元祐初,为将作监、司农卿,复使陕西,以病解。起知郑州,加集贤殿修撰、知河阳。召权户部侍郎。删酒户苛禁及奴婢告主给赏法。未几,出知庆州,广储蓄,缮城栅,严守备,羁黠羌,推诚待下,人乐为用。入为吏部侍郎,以待制致仕,卒,年六十三。子坦。

坦字伯履,以父任为开封府推官、金部员外郎、大理少卿,改左司员外郎。押伴夏国使,应对合旨,赐进士第,权起居舍人。使于辽,复命,具语录以献。徽宗览而善之,付鸿胪,令后奉使者视为式。迁殿中监,知开封府,再命使辽。时兴边议,非时遣使以观衅,坦以不宜始祸,辞其行。徽宗怒,责舒州团练副使,稍复集贤殿修撰,知江宁府、洪扬二州。

召为户部侍郎,论当十及夹锡钱之弊。以便亲请外,知河阳。入辞,徽宗曰:「夹锡钱之害,甚于当十,宜速正之,为一道率。」坦至,即奏罢之。政和初,复为户部,遂改当十钱为当三;罢淮盐入东北;鬻诸州公田,以实常平。又上疏言:「户部岁入有限,用则无穷。今节度使八十员,留后至刺史数千员,自非军功得之,宜减其半奉;及他工技末作,一切裁损。」时以为当。

时张商英为相,坦多与之合。及商英去,言者论坦助为匮竭之说,以摇众听;又言坦建议鬻田、改常平法、废元符令及罢夹锡钱之罪,贬黄州团练副使,安置韶州。以赦,复徽猷阁待制,卒,年六十二。

赵稹,字表微。其先单父人,后徙宣城。为人诚质宽厚,少好学。吴太府卿田霖退居郡中,名有风鉴,故以女妻稹。擢进士第,历平定军判官、台州推官。改大理寺丞、知昆山县,通判楚州。迁殿中丞、知通州。召还,同判宗正寺,枢密直学士李浚荐为监察御史,再迁侍御史、判登闻鼓院、开封府判官,徙三司开拆、凭由司。帝祀汾阴,为留守推官。

迁尚书兵部员外郎、益州路转运使,真宗谕曰:「蜀远而数乱,其利害朕所欲闻。卿至,悉条上之,祗附常奏,毋著姓名。」稹至,数言部中事,至一日章数上。蒲江县捕劫盗不得,反逮系平民,楚掠诬服。稹适行部,意其冤,驰入县狱,问得状,悉纵之。迁工部郎中。

召为侍御史知杂事、同判吏部流内铨,纠察在京刑狱。慎从吉知开封府,其子钧、锐受赇,事连钱惟演。稹与王曾白其奸状,从吉坐免,惟演亦罢去。

改三司盐铁副使,擢右谏议大夫、集贤院学士、知益州。度支市锦六千匹,召工计岁织裁千余匹,止以岁所织数上供。久之,或言稹不达民情,喜尊大,降知同州,徙凤翔、京兆府,三迁工部侍郎,复纠察在京刑狱。加枢密直学士、知并州,代还,迁刑部侍郎。

天圣八年,擢枢密副使,迁吏部侍郎。时,权出宫掖,稹厚结刘美人家婢,以故致位政府。命未出,人驰告稹,稹问曰:「东头?西头?」盖意在中书也。闻者皆以为笑。章献太后崩,罢为尚书左丞、知河中府,迁礼部尚书。既病,乞骸骨,拜太子少傅致仕。卒,赠太子太保,谥僖质。

任布,字应之,河南人。后唐宰相圜四世孙也。力学,家贫,尝从人借书以读。进士及第,补安肃军判官,辄刺问虏中事,上疏请饬边备,仍奏河北利害。后契丹至澶渊,真宗识其名,特改大理寺丞、知安阳县。通判嘉州,还,知开封府司录事,通判大名府。初置提点刑狱,选布领荆湖南路。

入权三司盐铁判官,判度支勾院。京城东南有泉涌出,为筑祥源观,男女徒跣奔走瞻拜。布论之曰:「明朝不宜以神怪衒愚俗。」遂忤宰相意。又与徐奭、麻温其试开封府进士,而奭潜发封卷视之。降监邓州税,徙知宿州。

时越州守阙,寇准曰:「越州有职分田,岁入且厚,今争者颇众,非廉士莫可予。」乃徙布越州。有祖讼其孙者「醉酒詈我」,已而悔,日哭于庭曰:「我老无子,赖此孙以为命也。」布闻之,贷其死,上书自劾,朝廷亦不之责。

寇准贬,布亦徙建州,累迁尚书职方员外郎。丁谓既逐,稍用为白波发运使。岁余,判三司开拆司,出为梓州路转运使。富顺监盐井,岁久卤薄而课存,主者至破产,或鬻子孙不能偿。布奏除之。迁祠部郎中、权户部判官,擢江、淮制置发运使。前使者多聚山海珍异之物以饷权要,布一切罢去。

召为三司度支副使,奉使契丹。还,加直史馆、知荆南。为盐铁副使,命管伴契丹使。历兵部、刑部郎中,拜右谏议大夫、知真定府。或欲省河北兵,布言:「契丹、西夏方窥伺中国,备未可弛也。」筑甬道属滹沱河,跨绝泥潦。徙滑州,改天雄军。迁给事中、集贤院学士、知许州。未几,为龙图阁直学士,徙澶州。黄德和诬刘平降贼,欲收平家,布力言平非降贼者。复徙真定,又徙河南府,未至,召为枢密副使。

布纯约自守,及秉政,无所建明。子逊尝上书,诋大臣及布皆为不才,御史鱼周询因奏疏曰「布不才,其子能知之。」乃以尚书工部侍郎罢知河阳。议者以周询引逊语逐其父,为不知体。改蔡州,授太子少保致仕,进少傅。皇祐间,诏陪祀明堂,称疾不赴。赐一子进士出身,迁少师。

始,布归洛中,作五知堂,谓知恩、知道、知命、知足、知幸也。卒,赠太子太傅,谥恭惠。子达,性亦恬远,尚释氏学,历官为司封郎中。

高若讷,字敏之,本并州榆次人,徙家卫州。进士及第,补彰德军节度推官,改秘书省著作佐郎,再迁太常博士、知商河县。县有职分田,而牛与种皆假于民,若讷独废不耕。

御史知杂杨偕荐为监察御史里行,迁尚书主客员外郎、殿中侍御史里行。改左司谏、同管勾国子监,迁起居舍人、知谏院。时范仲淹坐言事夺职知睦州,余靖、尹洙论救仲淹,相继贬斥。欧阳修乃移书责若讷曰:「仲淹刚正,通古今,班行中无比。以非辜逐,君为谏官不能辨,犹以面目见士大夫,出入朝廷,是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耶!今而后,决知足下非君子。」若讷忿,以其书奏,贬修夷陵令。未几,加直史馆,以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。

王蒙正知蔡州,若讷言:「蒙正起裨贩,因缘戚里得官。向徙郴州,物论犹不平,今予之大州,可乎?」诏寝其命。大庆殿设祈福道场,若讷奏曰:「大庆殿非行礼不御,非法服不坐,国之路寝也,岂可聚老、释为渎慢?」阎文应为入内都知,若讷言其肆横不法,请出之,遂出文应为相州兵马钤辖。又奏三公坐而论道,今二府对才数刻,何以尽万几?宜赐坐从容,如唐延英故事。

擢天章阁待制、知永兴军,留判吏部流内铨,出为河东路都转运使。召还,兼侍读、权判尚书刑部。丁母忧,始许行服,给实奉终丧。服除,加龙图阁直学士、史馆修撰,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。时宰相贾昌朝与参知政事吴育数争事上前。明年春,大旱,帝问所以然者,若讷曰:「阴阳不和,责在宰相。《洪范》,大臣不肃,则雨不时若。」于是昌朝及育皆罢,若讷遂代育为枢密副使。

王则据贝州,讨之,逾月未下。或议招降,若讷言:「河朔重兵所积,今释不讨,后且启乱阶。」及破城,知州张得一送御史台劾治,有臣贼状。朝廷议贷死,若讷谓:「守臣不死,自当诛,况为贼屈?」得一遂弃市。

以工部侍郎、参知政事为枢密使。凡内降恩,若讷多覆奏不行。入内都知王守忠欲得节度使,固执为不可。若讷畏惕少过,而前驺驱路人辄至死,御史奏弹之。皇祐五年,罢为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、尚书左丞、同群牧制置使、判尚书都省,止命舍人草词。卒,赠右仆射,谥文庄。

若讷强学善记,自秦、汉以来诸传记无不该通,尤喜申、韩、管子之书,颇明历学。因母病,遂兼通医书,虽国医皆屈伏。张仲景《伤寒论诀》、孙思邈《方书》及《外台秘要》久不传,悉考校讹谬行之,世始知有是书。名医多出卫州,皆本高氏学焉。

皇祐中,诏累黍定尺以制钟律,争论连年不决。若讷以汉货泉度一寸,依《隋书》定尺十五种上之。并损益祠祭服器,悉施用。有集二十卷。

孙沔,字元规,越州会稽人。中进士第,补赵州司理参军。跌荡自放,不守士节,然材猛过人。后以秘书丞为监察御史里行。

景祐元年,礼院奏用冬至日册后,沔奏:「丧未祥禫而行嘉礼,非制也。」同安县尉李安世上书指切朝政,被劾,沔奏:「加罪安世,恐杜天下言者,请勿治。」黜知衡山县。道上书言时事,再贬永州监酒。移通判潭州、知处州。复为监察御史,再知楚州。所在皆著能迹。召为左正言,论事益有直名。迁尚书工部员外郎,提举两浙刑狱,遂以起居舍人为陕西转运使。

时宰相吕夷简求罢,仁宗优诏弗许。沔上书言:「自夷简当国,黜忠言,废直道,及以使相出镇许昌,乃荐王随、陈尧叟代己。才庸负重,谋议不协,忿争中堂,取笑多士,政事寝废。又以张士逊冠台席,士逊本乏远识,至隳国事。盖夷简不进贤为社稷远图,但引不若己者为自固之计,欲使陛下知辅相之位非己不可,冀复思己而召用也。陛下果召夷简还,自大名入秉朝政,于兹三年,不更一事。以姑息为安,以避谤为智。西州将帅累以败闻,契丹无厌,乘此求赂。兵歼货悖,天下空竭,刺史牧守,十不得一。法令变易,士民怨嗟,隆盛之基,忽至于此。今夷简以病求退,陛下手和御药,亲写德音,乃谓'恨不移卿之疾在于朕躬',四方义士传闻诏语,有泣下者。夷简在中书二十年,三冠辅相,所言无不听,所请无不行,有宋得君,一人而已,未知何以为陛下报?天下皆称贤而陛下不用者,左右毁之也;皆谓憸邪而陛下不知者,朋党蔽之也。比契丹复盟,西夏款塞,公卿忻忻,日望和平。若因此振纪纲,修废坠,选贤任能,节用养兵,则景德、祥符之风,复见于今矣。若恬然不顾,遂以为安,臣恐土崩瓦解,不可复救。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,百度已正,欲因病默默而去,无一言启沃上心,别白贤不肖,虽尽南山之竹,不足书其罪也。」

书闻,帝不之罪,议者喜其謇切。居两月,以天章阁待制为都转运使,又迁礼部郎中,为环庆路都总管、安抚经略使、知庆州。元昊死,诸将欲乘其隙,大举灭之。沔曰:「乘危伐丧,非中国体。」三司所给特支,物恶而估高,军士有语,优人因戏及之。沔曰:「此朝廷特赐,何敢妄言动众!」命斩之徇。将佐争言:「此特戏尔,不足深罪也。」沔徐呼还,杖脊配岭南,谓之曰:「汝赖戏我前,即私议动众,汝必死,而告者超迁矣。」明日,给特支,士无敢欢者。

历知陕州、河东都转运使,又知庆州,聚战亡遗骸葬祭之,军中感泣。凡三知庆州,边人服其能。迁龙图阁直学士,又迁枢密直学士、知成都府,未至,以母丧罢。服除,为陕西都转运使。求知明州,会京东多盗,乃以知徐州,明购赏,严诛罚,盗遂止。

徙秦州,时侬智高反,沔入见,帝以秦事勉之。对曰:「臣虽老,然秦州不足烦圣虑,陛下当以岭南为忧也。臣睹贼势方张,官军朝夕当有败奏。」明日,闻蒋偕死,帝谕执政曰:「南事诚如沔所料。」宰相庞籍奏遣沔行,以为湖南、江西路安抚使,以便宜从事,加广南东、西路安抚使。沔请益发骑兵,且增选偏裨二十八人,求武库精甲五千。参知政事梁适折之曰:「毋张皇!」沔曰:「前日惟亡备,故至此。今指期灭贼,非可以侥幸胜,乃欲示镇静耶?夫实备不至而貌为镇静,危亡之道也。」居二日,促行,才与兵七百。沔忧贼度岭而北,乃檄湖南、北曰:「大兵且至,其缮治营垒,多具宴犒。」贼疑不敢北侵。会遣狄青为宣抚使,沔与青会。青与智高遇,战归仁铺,智高败走。青还,沔留治后事,迁给事中。及还,帝问劳,解御带赐之,以知杭州。至南京,召为枢密副使。

张贵妃薨,追册为皇后,命沔读册。故事,正后,翰林学士读册。沔既陈不可用宰相护葬,且曰:「陛下若以臣沔读册则可,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。」遂求罢职。以资政殿学士知杭州。迁大学士,徙知青州。又迁观文殿学士、知并州。而谏官吴及、御史沈起奏沔淫纵无检,守杭及并所为不法,乃徙寿州。

诏按其迹,而使者奏:「沔在处州时,于游人中见白牡丹者,遂诱与奸。及在杭州,尝从萧山民郑旻市纱,旻高其直,沔为恨。会旻贸纱有隐而不税者,事觉,沔取其家簿记,积计不税者几万端,配隶旻他州。州人许明有大珠百,沔妻弟边珣以钱三万三千强市之。沔爱明所藏郭虔晖画《鹰图》,明不以献。初,明父祷水仙大王庙生明,故幼名'大王儿'。沔即捕按明僭称王,取其画鹰,刺配之。及沔罢去,明诣提点刑狱,断一臂自讼,乃得释。杭州人金氏女,沔白昼使吏卒舆致,乱之。有赵氏女已许嫁莘旦,沔见西湖上,遂设计取赵女至州宅,与饮食卧起。所刺配人以百数,及罢,盗其按去,后有诉冤者多以无按,不能自解。在并州,私役使吏卒,往来青州、麟州市卖纱、绢、绵、纸、药物。官庭列大梃,或以暴怒击诉事者,尝剔取盗足后筋,断之。」奏至,乃责宁国节度副使,监司坐失察,皆被绌。其后复光禄卿,分司南京,居宿州。会恩,知濠州,以尚书礼部侍郎致仕。

英宗即位,迁户部。帝与执政议守边者,难其人,参知政事欧阳修奏:「孙沔向守环庆,养练士卒,招抚蕃夷,恩信最著。今虽七十,心力不衰,中间曾以罪废,然宜弃瑕使过。」遂起为资政殿学士、知河中府,又以为观文殿学士、知庆州,徙延州,道卒。

沔居官以才力闻,强直少所惮,然喜宴游女色,故中间坐废。妻边氏悍妒,为一时所传。初,陕西用兵,朝廷多假边帅倚以集事,近臣出帅或骄恣越法。及沔废后,真定路安抚使吕溱继得罪,自此守帅之权宜微矣。

论曰:君子惟能立身,而后可以佐国。中正、起自陷朋党,遵、稹憸邪,沔颇知兵而以污败。琳有才器,能断大事,然献《武后临朝图》于章献,君子鄙之。雍任边寄而覆军败将,几不自保。若讷喜申、韩、管子之书,中师、布少所建明,殆亦未足与议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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